------------------------------------------------
2008/07/02
不想面對的那一天
〝寫作86 口說80〞
早上去公司,查了英檢複試的結果,
「我過了!既然過了!」
在辦公桌前振奮地揮了幾次拳頭,至少五年級我可以少擔心一點事情,
而且我這次工讀也不算白過,至少我有幾項看的到的進步與努力。
工讀實習即將結束,
等這週參加日月潭的鐵三角接力後,這半年的行程就要告一段落了,
雖然覺得實習半年都是在浪費光陰,
但我起碼過得還算充實,也花了不少money T_T~
下班前跟張兄請了星期五的假,
因為日月潭鐵三角規定要在比賽前一天先報到,只好再多請一天假。
比賽即將到來,雖然右肩膀還是有明顯痠痛感,
但為了成績還是要去多練習啦。
因為雲科進入暑假,游泳館開放時間改變,所以我必須到其他游泳池練習,
前一天去了西螺的游泳池,實在不怎麼樣,今天改去虎尾的游泳池。
虎尾E世代游泳池,入場費因為有工作證的關係可以有優待,
設備很多樣化,有水療、按摩、蒸氣室以及紅外線,
可是我的唯一目標就只有那奇特的〝只有兩道〞的五十米水道。
這次去日月潭的鐵三角接力只有半程,游750公尺,
雖然距離不長,但是我的長距離體力很差啊…(50米以上就是長距離= =)
從在學校游泳隊就幾乎沒有單日游超過3000公尺過,
今天卻給自己不含暖身,至少要游750米*3,
比賽剩三天,拼了!
游完泳為了不讓肌肉軟掉,也沒去使用那些溫水的設備,
洗完澡,拿起包包裡的麵包咬了一口先暫時充飢,趕緊回麥寮休息。
這幾天熱瞬間轉熱,路上的蚊子又多了起來,
騎車在路上會不停有蚊子來撞我的大燈、我的膝蓋以及安全帽,
速度越快,被撞到的膝蓋就越刺,感覺很討厭。
離回實習結束的日子越來越近,好期待把啪踢呀騎回台北的那一天,
好想凌晨就從雲林出發,早上回到台北,
休息一下,下午就可以到好久沒去的台北市裡繞一繞,
再把車子洗乾淨,停回我們家的樓下。
就在快回到麥寮市的路上,
有兩個路段是周遭都是草,而且兩邊完全沒有路燈也住家,
在這段路就算開著遠光燈依舊看不清楚前方。
平時這裡什麼都沒有,只會偶而看到對向車道刺眼的遠光燈…
轉個彎,在兩公里就會到達麥寮市,
對向開來兩輛車,禮貌性的關上遠光燈會車,
只是對方依舊開著遠光燈,會完車後自己的眼睛一片茫。
將近燈再度轉成遠光燈,就在按下遠光燈鈕後,
只看到一個人影側對著我,出現在我時速約50-60km/hr的右前方。
緊接著我什麼都看不到,
再看到東西時,我的左眼就在路中央的線旁,
我聽見安全帽在地上摩的聲音,但我身體毫無知覺,不曉得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原本抓著握把的雙手在地面滑行時離開了握把,身體也離開了椅墊,
我在地上躺了一下子,也許是2秒,也許是1秒,又或許更短…
「我摔車了?」
想起剛才後面跟著好幾部轎車,我趕快起身站在馬路中間,
看到在我後面距離我不到一個人距離的KTR倒在路中央熄火。
我跪在車旁把鑰使轉到熄火位置,然後高舉雙手要後方的汽車趕快停下來,
那一瞬間,照進我視網膜的光線非常非常非常地刺眼,
就好像可以從眼睛刺過我的後腦一般…
緊張的一瞬間就先把車子牽到路旁,還來不及評估車子有哪些損傷,
我立刻想起剛才看到的人影,看到路旁倒了一位先生,
躺在地上,沒有任何動靜,
然後看到旁邊有個人已經在打電話報警,
嘴巴裡喊著:「是的,我們這裡發生車禍…對,肇事者沒有逃逸還在現場。」
原來,我就是他口中的肇事者…
惶恐地問我現在應該怎麼辦,打電話報警的人告訴我他是警察,
已經幫我叫了救護車以及警察,現在他們已經在路上。
我趕緊去看躺在地上的先生,
他的衣服跟褲子因為在地上摩擦而破了,
看不出有什麼外傷,但是手肘因為與地面摩擦而流了一點血。
為了避免他的骨頭跟內臟有任何問題,我不敢去任意移動他的身體,
過了一會兒,他發出了一種類似氣鳴聲的哀號,
我聽在耳裡感到很無助,隨後他開始講一些話,而且躺在地上翻滾。
警察來了,幫忙維護現場秩序,
隨後救護車也來了,原本要先弄上護頸,再把那位先生抬上擔架,
趕緊送去離這裡最近的北港媽祖醫院。
為了不讓家人太擔心,我等完全聽不到救護車的聲音才打電話回家告知家人,
我爸在上夜班,我媽則在家,
他們接到這樣的消息一定很擔心,但我承諾過如果發生事情,
我一定讓家人第一個知道…
這段時間警察檢查了我的證件以及現場,此時的我一直在想,
教官告訴我們,曾有一個四技部學長因為在工讀期間騎車違規撞死一個小朋友,
最後不得不休學,先當兵,然後工作還賠償金。
當初把車子牽下麥寮是錯誤的嗎?
學校有禁止實習騎機車,但我一直認為全面禁止是錯誤的,
畢竟大家都已經是成年人,若出事就應該自己負責,
但我現在有資格說這樣的話嗎?
看看我的身上;
從未撞鞋的KEEN的涼鞋在地上被摩斷,
加入校隊得到的第一件MIZUNO外套左半邊全在地上被摩破,工作褲也破了幾個洞,
安全帽很神奇的只有傷到鏡片;
身體除了右肩膀很痛,當時覺得其他都是小擦傷。
KTR的車頭燈架表架被撞壞,土除也被撞歪,前叉看不出有沒有問題,
左腳踏、粗把與平衡端子因為在地面摩擦,左半邊也都有歪。
過沒多久,跟著警察到安南派出所做了筆錄,
從事故地點到派出所這段期間,我一直努力回想事情是怎麼發生的,
為什麼會忽然有個人站在什麼也沒有的馬路中間,
我精神一直都很好,也都注意著是否路旁有人要忽然衝出馬路,
「為什麼會這個樣子…」
不認為自己會永遠平平安安的,
我不怕自己一直在梅山殺灣而轉倒,
但從來沒想過我會撞上一個行人…
進了派出所,正巧就看到所內電視機放著賽車的影片,
影片中不斷有車手發生事故,又好像現在的我…
在派出所內做了酒測,靜待警察畫完事發現場的圖,
這是一個交通事故,雙方都沒有違規,
只是對方比較嚴重進了醫院,而我傷比較輕,進了派出所作筆錄。
牽了酒測單、筆錄,每簽一次名就要壓一次指印,
當我第一次將右手大拇指貼上冰冷的紅印台,我好像已經開始接受事情的發生。
吸著派出所冰冷的空氣,時鐘顯示著凌晨十二點多。
原本通知了室友,希望他們在我做完筆錄可以載我去醫院,
後來姨丈請了他在麥寮的朋友直接開車來載我,
姨丈的朋友是當地的鄉長,跟地方都有相當不錯的關係,
得知鄉長要來,
原本因為我爸打電話來想了解情況而在我面前碎碎念的員警忽然閉上了嘴巴,
心中不得由產生了〝想要為權力而努力踏上仕途〞的想法…
感謝完派出所的員警,鄉長在我去北港的醫院,因為我身上也有一些傷口,
原本在車禍發生時,因為腎上腺素分泌而感覺不到疼痛的傷口,現在漸漸開始痛了起來。
在醫院路上心裡一直想著:
祈求那位被撞倒在地的先生千萬不要出任何事情才好;
我人在外地,又讓父母操心了,每次只要我出事情好像都要勞師動眾;
對不起包哥跟哈比,這個週末的鐵三角接力賽我不能參加了;
抱歉,讓下巴跟包哥白跑一趟警局,讓你們擔心了。
到醫院掛了急診,
得知剛才送來醫院的先生已經被轉到台中中國醫藥大學本院,似乎傷得不輕。
我坐在椅子上,右肩膀跟左小腿已經分不清是游泳造成的抽筋還是車禍造成的挫傷,
最嚴重的是兩條腿,短期間內不可能下水游泳了…
身上現金不夠,鄉長幫我付了掛號費,之後再把我載回宿舍,
雖然撞到人本來就不是件好事,
但非常感激今天有鄉長的幫助,我一定要想辦法報達人家…
還有當時幫我報案的路過員警,
他只是要去嘉義出差的警官,當時還穿著便服,
如果沒有他幫我正確說出道路位置,後果恐怕不堪設想…
回到宿舍包哥跟哈比都分別來問我星期五還能不能參加鐵三角,
看得出包哥因為我受傷而不好意思開口問,
但兩人在得知我不能參加後,都用語氣與表情對我暗暗做出了無言的抗議…
說也諷刺,
之前還因為認為我們是團體報名,卻只有我練習得最勤快而感到有些不平衡,
到了比賽前夕我卻因為練習而在路上發生車禍,讓我們的隊伍沒辦法去日月潭。
凌晨兩點,
簡單用毛巾擦了身體,躺上床,
「為什麼會這個樣子?」
如果我今天沒有去游泳,那事情就不會發生了…
如果我在離開游泳池前多咬一口麵包,那事情就不會發生了…
如果我沒有在土庫急著加油,那事情就不會發生了…
如果我……
如果我……
------------------------------------------------
2008/07/03
大約早上七點醒過來,躺在床上全身痠痛,
感覺好像全身關節間不連結,只是靠著肉體與棉被包覆著落在床鋪上的骨頭。
打電話給張兄,表示自己今天要請病假不能去上班,
只說自己發燒,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
接著又繼續睡,
睡著、醒來、睡著、醒來…
大約十一點左右剛起床,右肩膀跟左腳踝很痛,
右手拇指還留著昨晚在警局做筆錄留下的紅印。
從昨天晚上就沒有吃晚餐,從包包拿出昨天只咬了一口的麵包,
眼淚跟鼻涕忽然止不住的流出來,
擰個鼻涕,衛生紙上被姆指染成紅紅的一片,
這裡頭有恐懼、有自責、有無奈…
爸爸昨晚上夜班後,現在正在從台北開車往雲林的路上;
媽媽可能因為擔心而整晚睡不好覺;
對方骨盆骨折,已被轉往台中中國醫大的本部;
對不起包哥以及哈比,報名費繳了,飯店訂金也付了,
但是我這星期沒辦法去日月潭參加鐵三角了;
KTR的表座跟大燈全毀,土除歪了、左腳踏歪了,但是這不重要。
很多人在幫助著我;
姨丈在麥寮的朋友在我去醫院掛了急診、
下巴跟包哥從宿舍來安南警局、
爸爸一直幫我跟保險公司溝通與備案,
當我爸告訴我:「沒關係,交給我處理就好。」
…
到現在還是覺得這一切是不真實的,也許是自己不想面對,
告訴自己要堅強起來,面對所有的問題。
等到下午兩點,爸爸媽媽到宿舍還看我,
還買了午餐以及替換藥品。
原本星期五的事假請了就沒辦法取消,身體狀況也暫時沒辦法去上班,
經過討論,決定我今天也跟著一起回台北。
回程跟家人說明昨天的事發經過。
先去安南派出所把KTR寄回台北,然後去看我的筆錄以及事發地點,
重新看文件才發現,直到事情解決之前,KTR是不能送修的;
事發地點在隔天忽然開始除草,或許會是地方對事情責任的線索之一。
晚上六點,到位於台中的中國醫藥大學附屬醫院看對方,
因為我聽不懂台語,所以父母要我留在車上。
「很想去,卻又不敢去…」
我依舊是個活在父母僻蔭下的孩子,
看著寄車、油錢、關心家屬,為了處理事情,
平時節儉的父母在這時候將鈔票一張張的往外送,都是因為我。
待在車上,將近兩個小時過去了,看到爸爸媽媽從醫院大門走回車上。
大概了解了對方的狀況,情況並沒有想像樂觀,
對方年紀已經76歲,血管已經有脆化,在衝撞後有很嚴重的出血,
雖然當時外觀看不出來,但若是晚一點送醫,後果不堪設想…
離開醫院,我們家去吃晚餐,
等飯期間,我心裡一直在想這場車禍將會對我們家將會產生什麼影響,
我很想問,請爸媽直接分析最糟糕的情況給我聽,
我在心裡想到一半,爸爸忽然從左邊推了我一下,
瞪大眼睛看著我說:「怕什麼,老爸會撑住。」
聽到這情緒很激動地紅了眼框,
爸爸的眼神與口氣是那樣地沒有哀怨,
想起來,爸媽一起遠從台北開車下麥寮就是因為我的疏忽所造成。
從台中往台北的路上,我一直睜著眼睛看車子經過了無數個收費站。
看著車上的時間顯示晚上10點,
心想昨天晚上的這時候,我發生了一場車禍,或許正倒在地上,
但在我左邊的是從昨天晚上上夜班到現在至少二十六個小時沒有休息的爸爸,
後面則是接到我車禍電話後就一直擔心的媽媽,
儘管爸爸一直叫我休息一下,但我只要一闔上眼睛就會感到罪惡感在我的後腦亂竄…
回到台北,才隔四天我又回到家了…
------------------------------------------------
2008/07/04、05
原本應該大喊「Yes,I can!」的鐵三角日,我回到家裡度過。
起床看一看,左腿的傷口還在滲血。
早上爸爸直接跟我講了接下來可能碰到的各種情況,
告訴我要堅強面對接下來的問題,但要趕快走出死巷子,
不要讓情緒一直陷在其中。
講到中間爸爸想起小時候爺爺奶奶,情緒也有些激動。
回到房間,拿出筆記本,開始寫下當時的心情,
記得我寫下的開頭是:
「事情發生了。
讓傷快點好起來…」
暫時停止所有的興趣,
不要去注意太多東西,也暫時不要有消費行為的活動,
我欠家裡太多了。
寫滿了一整面,寫的時候又漸漸淚流滿面,
可以理解什麼是流淚比流血還要痛。
寫到最後希望自己永遠記住現在的感覺,
「苦會過去,將來我要把努力的一切都回報給最愛我的家人。」
中午,媽媽帶我去土地公廟拜拜,
面對香爐的火,好像可以有一些無形的倚賴感。
兩天在家,心情平復了許多,
星期五晚上開始打開電腦,用WORD紀錄兩天來的心情
星期六晚上甚至坐在電視前看金曲獎。
看到周華健、李宗盛、羅大佑合照我是一隻小小鳥,
這首歌不知道年紀多小就已經聽過,只是一直對歌詞不感興趣,
星期六晚上再聽一次卻是完全不同的感覺…
生活的壓力和生命的尊嚴,哪一個重要?
除了室友外,沒有告訴其他人,
但不是我在默默的吃苦,而是看著父母默默地承擔。
------------------------------------------------
2008/07/06
星期天,家人帶我下台中,看還在加護病人的吳先生,
進入醫院後,我整個人好像進入失神狀態。
媽媽靠著以前是護士的專業去了解吳先生現在的狀態。
面對家屬,
因為現在吳先生的狀況還沒有穩定下來,彼此間也沒辦法談任何事情。
台灣人有個觀念;
大車撞小車,那就是大車的錯;
而機車撞人,就是機車的錯。
雖然現在不適合講這種事情,
但其實我想向各位表達,發生這件事情,
不全然是我的責任,我甚至要說我大部分的罪惡是建立在父母的辛勞上,
我還想說我沒有違規,是倒楣……
應該說雙方都很倒楣,而事情發生了就要想辦法解決。
家屬沒有攻擊我或直接對著我辱罵,只是我對他們其中一人印象深刻,
他在事故發生後沒多久曾帶著兩個人騎車經過事故現場,並且大聲叫囂要記我的車牌。
我第一次來到醫院,大概也知道這件事情不會很快解決。
離開醫院,爸爸去台西的事故現場看了看狀況,
車外下著雨,看著爸爸在外面拿著相機拍下一些事情,
佩服爸爸對事情的執行力。
四年級實習前,跟家裡講好了,
這次實習的薪水,一部分拿回家,剩下的部分由我自己自由運用,
看似要過半年暫時不用靠家裡的生活,現在破功了。
家人開車送我回工廠時,知道我身上只剩三百塊,
爸爸馬上先拿兩千塊要我放在身上,還告訴我等實習結束後再從我的帳戶裡面扣,
但事實上,這次處理事情以及後續的花費還會更驚人,
爸爸卻沒說要從帳戶裡面扣。
自以為經濟自主的生活是假的,還是在靠家裡。
回到廠區,原本好像會很珍惜度過的剩下的實習生活,
現在只希望趕快結束…
沒有留言 :
張貼留言